狐巴，胡扒，胡巴巴……
有一种风中之烛，叫城市中产，
无论自己生病，自然生病，还是社会生病，
都可以让多年奋斗的积累化为无有。
2019年热了一个词：我太难了。
谁曾想到，越年，新冠疫情笼罩下，这份难，才刚刚开始。
罗胖的跨年演讲中说：
2019年，值得珍惜，毕竟，这是未来10年中国经济最好的一年。
初听到这句，虽说心头一凉，但完全只当一种说辞，只当他仍在死不改悔地贩卖焦虑。
谁料想，话音刚落，艰难雾一样升起，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切肤之痛。
这种感觉，这在过去30年，从未有过。
之前，人们的生活一直在改善，一直在向好，即使经济下行，也只是减缓变好的速度，经济增长率那个数字，事实上从来没有对生活构成真正的冲击。
但这次，不同了。
新冠疫情冲击下，人们的就业前景，消费频次，大幅萎缩。
前路已然迷茫。
01
朴巴身居广州，写这个公众号，收入微薄，实不相瞒，也就赚个烟钱，家里的开销，完全靠爱人打理工作室来维持。
可眼下境况是，由于疫情爆发，工作室停业，也就是说，如果疫情持续下去，那么下一步落脚何处，就成了问题。
照疫情这样的发展，每天感染人数有增无减，工作室的开业，眼看遥遥无期。
朴巴所住的小区，有上百人在隔离观察。
小区常住人口十多万，一天到晚，空荡荡的没个人影。
大宝上小学，同学间现在完全不往来，即使借书，也是挂在门上，由人自取，整个过程都不会打照面。
二宝两岁，淘气，为了出门，愿意戴口罩，可一旦到了外面，就扔了口罩，引起居民恐慌，甚至还被举报给了物业。
家有恶少，连出门的权利都没了。
生计啊生计，朴巴以为自己已最难了，可昨天收到一则短信，才发现，还有比我更艰难的人。
短信是老家一位熟人发的，内容，是借钱的。
稍熟悉朴巴的人都知道，朴巴一向是穷得连个用来刮痧的钢镚都没，人面前抽烟也就五元一包的红双喜，他能跟我开口，可见真是山穷山尽，该找的人都找了，整个朋友圈应该全捋了一遍。
他是前年夏天，在小区外面的商业街承接了一家餐厅，因为有特色，尤其酸菜鱼，做得出奇好吃，刚开张三两月，就打出了口碑，生意火爆。
可闲下来喝茶聊天，他却说，前期为了赚口碑，食材成本投入就不少，满打满算下来，也就赚个辛苦钱，等于给房东打工。
朋友说，他和爱人都辞了职，专心打理餐厅，以前上班，家里还能请阿姨打扫卫生照看孩子，现在甚至搭上了岳父岳母全家的劳力。
虽说辛苦，也赚不到大钱，可光景有奔头，至少，餐厅刚起步，就打响了知名度和美誉度。
这个真不是吹嘘，去年去他的餐厅，由于经济不景气，再加上小区另辟一处商业街，朋友餐厅所在的美食街，关门的有十有八九，但只有他的餐厅，依旧客人满满，还得等座。
为了迎接春节，朋友和房东商议了下，暂缓了交房租，腾出钱把餐厅布置得更有年味，订餐电话不断，基本排满了整个春节。
可是，人算不如天算，新冠疫情来了，订餐全部取消了，准备好的食材，也都烂在了仓库。这两天，房东又催开了房租，员工的工钱还得照发，最最重要的，是餐厅的顶梁柱厨师，由于雇佣合同到期，又在业内打出了名声，有别的大酒家挖人，如果不能开更好的工资，就会离职。
厨师一旦一走，那基本上可以宣告他的餐厅已失去核心竞争力，只有垮掉这一条路。
当然了，朋友也不会就此陷入绝境，他还有另一个办法度过困境，那就是买掉房产。这点，他在短信就已说了，借钱只是眼下应急，等卖掉房子就如数奉还。
朋友的境遇，说明城市的中产阶级，是多么脆弱，击溃他们毕生积累，一场新冠疫情，就足够了。
02
2020年2月4日，立春。
然而寒冬并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。
朋友餐饮的破产，不是个例，而是普遍。
别说个体经营，就是知名的连锁企业，已然在困境中苦苦挣扎。
因为疫情，全国60多个城市400多家西贝莜面村基本都已暂停营业，2万员工待业，西贝称，贷款发工资也无法撑过3个月。
在武汉的100多家老乡鸡，如今全部停业。
九毛九集团公司，所有品牌所有门店全线暂停营业。
乐凯撒披萨，销售额下滑一半以上。
……
据估算，如果3月份不能控制疫情，现实将更加悲观，整个中国餐饮业，都会倍受打击。现在，能不能扛得住，更多企业，眼巴巴地瞅着银行，看能不能提供贷款，不单是贷款的问题，还有利息的问题，能不能低一点，不然，即使货到款熬过这阵，巨额利息，和房租支出，同样还是会压跨整个企业。
退一万步讲，企业的倒闭，虽说只是数据，但企业倒闭后，所引发的失业潮，则和个人生计息息相关。
数据显示：在中国，62.6%的人口从事非正规就业。
快递员、街头商贩、小吃摊点、搬运工、司机、送餐员、临时工，都属于“非正规就业”。
这些行业，在疫情中，遭受的打击最为直接。
在非正规就业之外，另外还有一部分人，虽然属正规就业，但属中小企业，经济下行，消费不振，同样也没有保底收入。
不听老人言，吃亏在眼前。
笼统算下来，就会发现，还是老一辈人有远见：
还是公务员好，还是国企名企好。
只是，这些日子算得上好过的人，所占比例，实在单薄。
据统计，2017年，78个新增就业里，才会出一个公务员。
而在国企名企的就业比例，北京、广东、浙江、江苏，只要经济发达地区，都未超过20%。
这样算下来，可以得出这个一个数字：
在中国，像朴巴这样一天不工作，一天就没收入的家庭，占比七成以上。
而更多的难处在于，平时如果遇到困境，可以寻求亲友帮助，但现在，多数人，七成人，都自顾不暇，难以伸出援手。
03
几天前，深圳女房东林女士主动为租户降租80万，使1200多租户受惠。
可惜的是，这样的事情，不会发生在腾哥身上。
腾哥是我认识的一个能人，湖北人，在广州一家广告公司任客户总监，两天前，他接到老总一个电话，让他在家安心休息，不要急着来上班。
腾哥在广州，已有十多年，这些年打拼下来，前年，在广州黄埔买了房，也算跻身城市中产阶层。
两天前的这个电话，有可能意味着，他多年的打拼，有可能全部付诸东流。
要知道，客户总监这个职位，和客户顾问工作性质并没有多大区别，惟一不同的是，之所以身为总监，只是因为他负责对接的，是公司最大的一个客户。
如果不能如期上班，这个职位，将迅速被他人代替。
而腾哥要说做错了什么，那就是不该听信武汉政府早先对外公布的消息，年前没有把疫情当回事，贸然带着全家老小回老家过年。
滞留湖北期间，老总答应给他每月生活补助，但这无法解决他最大的问题，孩子上学学费支出和房子月供。
腾哥和爱人都不是广州户口，孩子的上学，如果按照现行政策，是无法享受公立教育的。没有办法，只好找私立小学，可私立小学，学费低于两万的，都是农民工子弟学校。
腾哥毕竟是总监级人物，又好歹刚刚步入疑似中产，这样的学校断然不可能选择，而稍好点的私立学校，在广州，每年学费均要四五万以上。
抛开孩子学费和月供两项，腾哥所谓的新兴中产，其实很是风雨飘摇。
就在林女士主动为租户免租后，深圳一房介协会呼吁：
请业主朋友们释放正能量，应对疫情，对相关租户适当减少租金，减轻其负担。
但这样的好事，不可能发生在腾哥身上，他欠的钱，是银行的。
而他要交的学费，如果交不上去，那学校也没法再办下去。
立春了，春天还是那么遥远，3月，3月，或许会有疫情的拐点吧。
3月份，如果疫情还无法控制，腾哥和他爱人的失业，将是板上钉钉的事。
即使重新找到工作，也不会是总监级，毕竟，离开公司的平台，所建立的人脉资源，其实很有限的。
不是老板缺少耐心，而是随着疫情爆发，消费力下降，整个行业，都在走下坡路。事实上腾哥自己也清楚，即使疫情没爆发，他所负责的那家客户，已拖了公司一个季度的服务费没有结算。
说起来还是一家全国著名的房企。
04
做餐饮的那位朋友，其实也找过房东，请求房租减免一个季度。
我可以免租，但银行能不能免我月贷？银行免，我也免。
平心而论，减免房租，是情分，不减免，是本分。
在堪称国难的疫情面前，像林女士这样生生割肉，施予他人的行为，可歌可泣。
而在赞颂的另一面，是因为这样以苍生为怀的人，实属稀缺。
因为施惠人稀缺，受惠人也就极其有限。
想要普惠于民，恐怕还要银行出面，率先房贷减半，然后有底气全国统一要求：所有租户租金亦减半。
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。
要说疫情爆发后，万达的行为，大有国士风范：
1月28日，为帮助中小企业，万达宣布，为中小商户减免租金，总计40个亿。
全国323个万达购物中心，从1月24日至2月25日，为期一个月，租金及物业费全免。
但如果，过了3月，疫情还未有效控制，万达这个政策，还会执行吗？
要知道，地主家也没余粮，两年前为了偿还债务，万达断臂求生，一口气把所持物业卖断给了融创。
2019年，王健林的身家，也从1566亿元跌至883亿元，基本呈腰斩之势。就连王思聪，也因为投资失利，无法及时偿还债务被列入失信名单。
万达没余粮，甚至连儿子有难也无法施以援手，在这个节骨眼上，割肉40亿，实属国士之风。
减免之后，商家或许能喘一口气，盼着3月份，疫情拐点来临，消费购物渐回往日，回到正轨。
05
疫情初起，大家还当社会新闻看，对武汉政府的瞒报，发出正义的呼声，要求追责。
随着疫情推进，我们才发现，疫情已悄然抵达自己身边，其影响力已漫过周身。
这时，对武汉政府的行为，则已无力再去声讨，而是心里暗自叫苦：
武汉官人啊，你害我好苦！
就像腾哥过年回湖北，初听武汉封城，打电话时，还能打趣说，说好咱们过年一起喝两杯的，你却临阵脱逃了。
到现在，打电话，已没法轻松了。
内容基本上是有没口罩，接济他几个。
他或许还不知道，口罩，不光是湖北缺，全国都缺啊。
“早知道这么严重，还回老家，我傻缺呀。”
和腾哥一样想法的，几乎是整个湖北外出务工人员的心声。
和腾哥一样，很多人消费，都不带现金，而是信用卡支付，当然也包括支付宝、微信。出来刷，迟早要还的。
现在消费有花呗，3月10日以后，将会怎样呢？
如果严防死控，严格控制人口接触，对经济的打击，以及波及到个人生活的冲击，都是致命的。
但如果放松管制，疫情的蔓延，同样是可怕的。
仅仅一个武汉市，年前有500万人离开，就已造成全国性蔓延。
考虑到经济因素，如果正常开工，像北上广深都有近千万人口返城，正常上班，只要几个病源体，通过地铁、公交都可规模性传播，一旦城市失守，必将酿成全国性的灾难。
昨天看了一个视频，是说一对重庆夫妇，要去妻子的老家贵州，在省交界处，被告知，妻子是贵州人，可以通过，而丈夫，则只能返回原籍重庆。
这对夫妇没办法，只得返回，在重庆关卡，被告知，丈夫是重庆人，可以回去，但妻子，是贵州人，不得入界。
你可能觉得这种做法有些夸张，但事实是，越是经济欠发达地区，管控越是严厉。
比如，每个人，都可能遇到过史上最严村管。
因为越是落后，管控后造成的经济损失越小，反过来，越是发达地区，尤其北上广深，如果采用村级管控，则无异于经济自宫。
管控是必须的，不管控，一线城市如果涌进病源体，由于人口密集，要上班，就得大量依赖公交地铁，疫情的传播，可能迅速爆发到不可控状态。
但又不能全然致力于管控。
如果还像现在这样，连借书都要挂在门口，尽量避免人员接触，那么肯定是，不可能进入正常工作状态和生活状态，整个城市经济陷入瘫痪。
经济危机，通常是供给侧或消费侧失衡，或产能过剩，或消费能力不足。
但这危机，只发生在一端，不可能像疫情管控，不但消费不力，生产也不力，两者都乏力，就会形成不可调和的经济萎缩。
对此，著名但不专业的经济学家马光远，提出好多条建议，其中有四条，涉及的关键词，只有一个：
让利！
像林女士那样，像王健林那样，割肉，让大家在片刻安心中，暂缓奔走，暂缓打拼，但也不至于彻底破产。
面对疫情，尽量“不出门，慢回流，少聚集”，但因为有让利在，可以缓缓焦虑，且安心避祸。
首先要甘心让经济慢下来，让企业慢下来，让员工慢回来，但前提是，先让银行利息降下来。这样，企业才可以有喘息期。
但反过来，万事都要讲究平衡，马光远说，现在全国上下不论疫情严重程度，全国不分区域，村村封路，户户关门，小区封闭，生产物流停顿，如此恐慌是自毁长城。他的建议是采用分级管理，有条件复工的地区、行业和企业，应该鼓励在不导致疫情蔓延的前提下复工。
接下来，就是让利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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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是大幅度减免中小企业税费负担，尽可能避免企业倒闭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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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是中小企业，可以缓交上半年社保费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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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是推行租金补贴与减免，以抱团取暖，共度时艰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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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是金融机构要主动大幅度让利，降低困难行业的融资成本。
06
任何事物，都有硬币的正反两面。
谁又敢断言，这次疫情，就绝不会有一点点积极因素呢？
这些年来，经济飞速发展，物质丰裕的另一面，却也导致了人们欲望的无限膨胀，甚至，吃遍野味尚嫌不足，还要吃蝙蝠。
如果顺着疫情，我们都慢下来，慢生活，慢节奏，而且因为抱团取暖，互帮互助，重新认识中国的施舍文化，感恩文化，不也是件幸事？
孔子说：因民之所利而利之。
银行是不是应该更应该复习下功课，做到让利于民？
孔子又说：敬事而信，节用而爱人，使民以时。
上层建筑层面，是不是更该本着这条法则，尤其使民以时，让他们在不该工作劳动的时候，可以暂歇片时？
《论话》有云：
百姓足，君孰与不足？百姓不足，君孰与足？
金融体系和上层建筑，不应也明白这个道理吗？
再说到施舍文化，不但要施舍，还要让受惠人有尊严，这，才是正途。
比如，金融机构的让利，要规章化，制度化，规范化，长期化，而不是随机性地表现善心，像放舍饭那样对中小企业说：
嗟，来食！
如果达者，上层者，可以像乌纳穆诺那样，说：
我施舍的不是我给你的那个先令，而是从我手上传到那个先令上的体温。
则是疫情不幸中，人们获得万幸。
毕竟，这个社会，最最需要的，是体温，是源自于他人的善意，阳光一样，普照着，将暖暖的爱意，心手传递。
并相信爱和良善，永远不会隔离！
